第二章
星眸
狂界的副团长死在了东斜街。
这的确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，也难怪和歌虽然神色没怎么变，眉头却还是微微蹙起来了一点。
空间壁垒崩塌之后，世界迅速接触，得出了对彼此的印象。在最初的混乱过去后，近三年也算是维持的表面上的平衡，但是那些印象却在自我中心主义的盛行中固化，最后变成了各种偏见。比如说恩亚和艾尔所在的灵界，就通常被看成一群神神叨叨的自然崇拜者，生活在森林的树上，过着日出而作、甚至每天早晨都要对着太阳朝拜行礼祭祀的奇怪生活。
艾尔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满心无语。
他们的确生活在树上，可是生命之森里的树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木头。圣殿的确有每天日出祭的习俗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段话的说法就是那么的欠揍，让一贯淡定的恩亚都有忍不住拿回来吐槽了两句。
以此类推，关于其他界的传闻也不会准确。
但是当所有其他界对于一个世界的人的评价都是“不好惹”的时候，艾尔觉得那大概还是说明了一个问题的——
那个世界的人，是真的不好惹。
甚至连它本身的名字，莱尔尼亚，都被在通用语里翻译成了“狂”。
狂界的能量暴烈，其中的人大多尚武好斗，崇尚力量，并且习惯于以暴制暴。
现在会晤还没有开始，他们的副团长就死在了这里。这就意味着，会晤能不能顺利召开，甚至都成为了一个问题。
不过同时，艾尔也的确感到了点疑问。
狂界的人虽然性格上口碑不怎么样，但是武力的确很高，更何况他们的副团长应该还是高级将领。他们救下的这个男孩感觉上毫无力量，如果说他杀了对方，那么他没有受致命伤这件事，就让人有点怀疑了。
艾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昏迷在床上的男孩，房间里的其他人显然也有这个疑问，但是他们现在还有更加实际的问题要解决。
“外面的人都看到你们进来了——”和歌委婉的开口，略微带着点歉意。
“我们会去解释。”恩亚会意，微微颔首，“应该已经找上门了吧？”
和歌点点头，长袍曳地鞠躬，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“我暂时把他们请到了蜃影厅。”和歌说，“二位放心，会晤在即，这时候的他们还是会以大局为重。”
艾尔跟在他后面——他对于和歌的第一印象很好，这时候不禁抱歉的为他鸣不平：“抱歉啊……明明你才是真的被卷进来的那个。”
和歌微微一笑：“我说了吧，能和二位认识，我已经收获很大了。”
他走的不快，身边还跟着那一瘸一拐的蒙面侍从，一行人却仿佛在短短的时间里走出了很长的距离。中央界的空间法术万分神奇，不知不觉中，他们已经来到了六个小蜃影厅中的一个的门前。
和歌抬起手，轻轻一推，门就开了。
在开门的一瞬间，一阵诡异的烈风猛然冲了出来！
恩亚和艾尔都下意识的感应周身，狂风瞬间和他们的感官同轨。在控风术的操纵下，入刀的烈风呼啸着贴着他们的周身刮过，并没能碰到他们的身体。
走在前面的和歌没有灵界人强大的控风能力，他身边的侍卫被烈风瞬间掀翻，而他则一下子被卷到了空中！
风流如同一双大手，死死扼在他的咽喉上。
艾尔抬起头看到和歌在空中挣扎，毫不犹豫的一抬手，一道风流就反弹了回去，猛的冲散掐着和歌脖子的气流，让他从空中重重落下，砸在地上。
再往前看，他们的对面站着三个高大的男人，面目冷峻来者不善，正打量着艾尔和恩亚，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能反击的人。
过了两秒，对方显然看出来了他们的出身，冷笑：“不愧是中央界的妖精，这么快连自诩清高的灵界人都勾搭上了。”
为首的人说着，一边看向和歌，然后话音微妙的停顿了一秒。
和歌栽倒在地上，脖子上带着被勒出来的红痕，长袍有点凌乱，领口扯开了一些，露出白玉色的锁骨。他的面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，双眼露出来，竟然真的是如同红宝石般美丽的鲜艳血色，但是又同时带着盲人的空茫。他脖子上的红痕鲜艳，眼角带着窒息的水色，微微喘息着，茫然看向说话人的方向。他的气质在这一刻有了些微的变化，仿佛在一瞬间把诱惑发挥到了极点，示弱的无比魅惑，带着点讨好一样的楚楚可怜，在激发了人的欲望的同时，很好的熄灭了对方的怒火。
为首的狂界人仍然是冷漠的表情，但是语气却有了点变化，轻哂：“把客人困在空间幻境里？这就是潮生的待客之道？”
和歌缓缓站起身，空茫的红瞳眨了眨，行了个狂界的礼，恭恭敬敬：“是我这里的防御体制自作主张了，请允许我向您道歉。”
“道歉啊。”男人看他淡定的样子，兴味却反而更浓了，用色情的眼神扫过他的身体，“打算怎么道歉？”
艾尔看不下去了，冷冷开口：“喂，注意点影响。”
狂界的人不耐烦的咂了声舌，冷笑：“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可以走了。”
如果真的是艾尔本人，他也许还真可能迂回用点阴招，但是恩亚真正的身份是灵界圣子，会晤在即，身份不能掉，所以他并没有示弱，而是冷冷回答：“礼貌都不懂的野蛮人没资格说我。”
能够抬手打散那种狂风，面前的人身份不会太简单。狂界的人虽然是过来找事的，但是毕竟不愚蠢，所以没有再动手，只是冷笑着回复：“先被莫名其妙关进这里的是我们，这个责任你就不管了？”
艾尔挑眉：“他已经解释了吧？你们为什么触动了防御法阵，自己心里还没点数？”
空气逐渐僵持，和歌在这之间调整了法阵，房间的灯光明亮了起来。他一边随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条银色的绸带，遮住自己的双眼，一边笑了笑：
“赔偿我自然会处理，现在的话，解决事情是最重要的，不是吗？”
为首的人还算满意他的态度，加上的确有正事，还是没有继续和艾尔斗嘴，回到了正题：“把那只猫交出来。”
艾尔皱眉，看了恩亚一眼。
理论上来说和谋杀案相关，他们的要求无可厚非，但是看面前三个人的架势，他真怕那个男孩一出现就会再出事。
恩亚正在犹豫说些什么，就接到了艾尔求救的目光，有点无奈。
两个人太过熟悉，这个发小乐于助人的性格他自然知道。事已至此，他也不可能放着对方的担忧不管。
“关于调查，我们自然会配合。”恩亚淡淡开口，“只是事关会晤，我希望和你们的团长直接谈。”
为首的狂界人放声笑了出来，仿佛他在说什么可笑的事情。
“你算什么？”他鄙夷，“一个小鬼罢了——”
恩亚平时随和，在这种场合却是不折不扣的硬骨头。为首的狂界人的话音没落，他的周身就陡然掀起狂风！
刚才的风是由强大的能量催动的，现在的风却完全自然，仿佛就是碰巧凭空那里起风了一样，风势却比刚才还要诡异，猛然缠在三个狂界人的脖颈上，如同原样奉还一样，把他们三个人同时举起来，然后连个反应的机会没给，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！
“我是灵界圣子，本次会晤使团团长，恩亚.特尔。”恩亚纹丝没动，站在原地，淡淡开口，“现在能联系你们的团长了吗？”
他出手太快，连艾尔都吓了一跳，觉得突然动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。不过为首狂界的人爬起来，脸色不太好，却没有了刚才的轻蔑，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恩亚，生硬道：
“你真的是灵界的团长？”
艾尔这才反应过来，狂界的风俗向来强者为尊，恩亚突然出手，实力让对方认可了，自然就会认真和他对话。
恩亚淡淡：“没有人能假冒我。”
说着，他又行了个狂界的标准社交礼仪，表示了一下诚意。
“稍等。”为首的人最后妥协了一步，“我联系一下皇子。”
艾尔在心中腹诽，这帮人还真是不打不服的犯贱性格。正在这时，身后传来声音，大门又一次被推开。
走进来的是蒙面侍从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出去又回来了，只不过瘸得比之前更厉害，自己仿佛没有察觉一样，走过来，低声对和歌说了一句什么。
“皇子殿下刚才也在附近听说了暗杀的事情，直接过来了。”和歌听完，抬起头，标准的微微一笑，“他现在在会客厅——几位不如也先移步去那里，坐下好好谈？我会找人把猫也一并送过去。”
他说的合情合理，艾尔虽然还是有点担心那个男孩，但是最后还是妥协了，跟着和歌走出门。
本来以为外面会是刚才的走廊，但是显然这里神出鬼没的空间法术又发动了，一步踏出，周围已经变成了豪华的会客厅。
说是豪华，却并不显得过分奢靡。房间仍然是以银白两色为主色调，却不至于过度明亮或者跳跃，只是无比华丽堂皇。房间靠中央的地方放着宽阔的扶手椅，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了，显然其中的一个就是狂界人口中的皇子，他们的使团长。
这两个人一个十八九岁的样子，另一个看起来二十过半，看上去平起平坐，一时间让人分不出来到底谁才是那个皇子。
狂界的人走上去，用狂界的本土语低声说了几句话，艾尔和恩亚也在这个时候坐了下来。
和歌走过来，款款的端上会客室的茶点，然后安静的退了下去。
二十多岁的那个下意识的多看了和歌几眼，年轻的那个则没有表达出任何好奇和兴趣，也没有抬手去拿茶杯，仍然面无表情，如同冰山一样坐在那里。
他的长相也很符合他现在的气场。
面部棱角分明，剑眉入鬓，鼻梁挺括，眼神锐利，嘴唇紧抿。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，五官端正硬朗，而每一个毛孔中透出来的冷，却又莫名让那端正上多了一丝危险的英俊。
正当艾尔感叹不愧是皇子，年纪轻轻气场不凡的时候，这个冷峻帅哥——旁边的人就站了起来，对恩亚微微颔首：
“我就是狂界使团的团长，很高兴能提前见到你。”
艾尔尴尬的转了一点方向，让自己不着痕迹的面对正确的人，收回打量的眼神，和恩亚一起，颔首向对方还礼自我介绍。
和歌做事很靠谱，在他们寒暄的时候，刚才的男孩已经被格里带了过来。他身上还都是绷带，意识不太清醒，但是当被放在众人的目光下的时候，他终于仿佛有所察觉，动了动，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作为醉里的产品，男孩的相貌没得可挑剔。混身血污的时候还不明显，现在睁开眼，一双深紫色的猫瞳放在精致的小脸上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，仿佛没有搞明白状况又非常的害怕，委屈的呜咽一声，瑟瑟发抖起来。
皇子的目光落到他身上，开口：“这是？”
显然虽然过来了，但是还没有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刚才的狂界人开口解释，刚刚解释了两句，皇子就仿佛觉得可笑一样的打断了他。
“你说这个小玩意儿杀了瑟洛尔？你的脑子坏了？”
这话虽然讽刺的直白，但是道理还是很充足的，解释的人被噎了一下，只好继续说明：“并不是说他就是凶手，不过我从事发现场过来，那里并没有其他能量留下的痕迹。”
“现场还没有动吧？”那个年轻的人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而冷漠。
“没有。”汇报的人态度很尊敬，“您要去看看吗？”
年轻人眼神征询的看了皇子一眼，皇子点点头：“事关重大，自然。不知道灵界的两位——”
他看过来。
恩亚和艾尔并没有趟浑水的想法，但是事已至此，不如把事情放在自己的眼下更加的保险。艾尔想了想，用灵界的本土语和恩亚商量。
“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吧，你的身份出面太多不合适，帮我回去和老头子解释一下。”
恩亚犹豫了一下，点点头同意了，然后又嘱咐了艾尔两句，让他自己小心。
艾尔无奈：“面子上要和谈，他们不会为难我。”
恩亚点点头，补充：“你自己也要注意形象，别胡闹。”
艾尔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：“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喜欢胡闹？”
恩亚无奈，正要继续说点什么，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。艾尔吓了一跳，连忙看过去，就看到惨叫是那个男孩发出来的。他正被狂界的人抓住腰拎起来，满眼慌张的挣扎着。抓着他的人似乎还觉得有点有趣，任由他挣扎。
“等等！”艾尔连忙阻止。
抓着男孩的人不耐烦：“干什么？”
“伤口会开裂。”艾尔怒，“你想把证人搞死吗？”
那个人抱怨了一句，换了个姿势，但是男孩还是情绪很不稳定，开始抽噎着哭，很快满脸泪水，脸色煞白。
艾尔看不下去，只好走过去：“圣子让我跟你们一起去，人给我吧。”
狂界的人被他打扰，并不买账，嘲讽：“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对他做什么手脚？”
艾尔面无表情：“如果想做手脚，我们早就做了。”
“欧文。”刚才的年轻人冷冷开口。
就叫了一个名字，对面的狂界人立刻消了气焰，没有再多说，把人放了下来。
艾尔抬眼，有点意外。
年轻人叫做修伊，也是狂界的使团成员，看外表似乎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，却没想到态度还不错。
艾尔点了点头，算是道谢。他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男孩的身体状况，低声：“别害怕，没什么的。你会说通用语吗？”
旁边的狂界人不屑的哼了一声。
男孩吓的又抖了一下，仿佛感到了艾尔的善意，缩到了他的身旁，小动物一样的抽泣着。
“到时候把事情说明白就可以了。”艾尔安慰，“我们先回去。”
男孩还是在不断发抖，狂界的人并没有什么耐心，艾尔无奈，只好把他抱了起来，走向了和歌开启的空间通道。
和歌没有跟来，格里一个人走在前面带路。通道是普通走廊的样子，就是没有什么装饰，能够隐隐感到空间能量的波动。
艾尔走在后面，一直在试图和男孩沟通，但是男孩可能是吓的狠了，只是一味的往他的怀里钻。
“他不会说话。”
耳边传来声音，艾尔扭头，发现是修伊。修伊正目不斜视的走在他的旁边，但是显然话是对他说的。
艾尔一愣，有点尴尬：“这样啊……我不太清楚。他不懂通用语？”
“不是不懂通用语，是不会说话。”修伊淡淡解释，“猫的思维很简单，智力不高，也不会人的语言，无法沟通。”
艾尔抿了抿嘴唇，最后无奈的摇摇头：“知道了。多谢告诉我，让你见笑了。”
修伊终于看了他一眼，然后伸出手，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后颈，然后挠了挠他的下巴。男孩仿佛委屈的“嗯”了一声，但是却逐渐的不再发抖，脸色也好了一点。
艾尔松了口气，看来肢体语言的安抚还是有用的。男孩身量很轻，缩在艾尔的怀里，艾尔就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，希望他能够再冷静一点。
男孩终于不颤抖了，抬手勾住艾尔的脖子，甚至勾了勾唇角，甜甜的笑了起来。艾尔正觉得高兴，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，主要是男孩贴的太近了，几乎要缠上来。
艾尔尴尬躲过男孩贴过来的脸，就感到手臂一松，男孩被抱了起来。
他正松了口气，就听到修伊在旁边开口解释：“摸猫的背是暗示很强的行为，现在还是别这么做为好。”
艾尔一愣，随意理解了他的意思，脸有点发热，清了清嗓子，继续尴尬的道谢：“嗯……多谢。”
旁边狂界的人看过来，虽然不敢再说话嘲讽了，但是眼神很是幸灾乐祸，显然在嘲笑他的无知。不过修伊倒似乎没觉得有什么，而是语调冷漠的问：“你们在东斜街外面遇到的他？”
不同的宠物有不同的规矩，但是醉里的猫很出名，如果连对待猫的方法都不知道，就应该不是东斜街的客人了。
他刚刚给艾尔解了围，艾尔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，点点头：“不过很近，就在东边那条街。”
修伊颔首：“那应该是醉里的后门。”
“你对这里很熟？”艾尔有点心理不平衡。明明修伊看起来也很年轻，也不是中央界的人，说起这种地方却颇有一种熟客的感觉。
难道在他冷漠冰山的外表下是一个无比花天酒地的灵魂？艾尔带着点恶意揣测。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啊——相由心生，更何况灵界的人对于其他人身上的气息很敏感，修伊的气息很霸道很肃杀，绝对不好相与，但是同时又很纯净，平常应该很洁身自好。
说话之间，他们已经来到了醉里。
醉里的老板是中央界的贵族，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也一直提心吊胆，生怕再招惹到了这群狂界的人，惹出更多的是非。
毕竟虽说是中央界的贵族，但是中央界在六界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，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狂界的使团就是砸了首都璧莱，他们也不敢说一句话。
老板战战兢兢的跟着上楼，来到了死人的房间。艾尔下意识的看了男孩一眼，发现他神色如常地被修伊拎着，在房门被推开之后也并没有显现出害怕。
“我说了，猫的智力很低。”修伊敏锐的感到他的目光，开口解释。
“但是很明显，他知道害怕。”艾尔摇头，坚持了自己的观点，“如果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——”
他示意了一下。狂界的人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样，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，胸口深深插着一把刀，喷射出来的血迹已经干透了。
虽然没有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，但是整个场景并不怎么好看。
“——他不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。”艾尔顿了顿，“或者说，正是因为思维简单，所以才应该不会遮掩，反应更大。”
修伊没立刻回答，但是似乎同意了艾尔的说法，目光锐利的审视着整个房间。
不远处，皇子约萨的声音传来，带着浓浓的不屑：“你的意思是他拔了瑟洛尔的刀，然后用他自己的刀捅了他，穿过心脏、一刀毙命？他能拿得动这把刀？你是这两天女人玩的多了，脑子都射干净了吗？”
艾尔嘴角抽抽。这个皇子说话还真是直白。
修伊正在和男孩对视。
醉里的老板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，想要开口解释什么，却被修伊抬手，冷漠的拦住了。
修伊低头，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男孩的眼睛，眉头微微蹙起来。
艾尔被吸引了注意力，也看了过去。
“他的眼睛。”修伊低声，“左眼。”
艾尔仔细的看过去，发现男孩的眼底的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闪光，但是那闪光极其微弱，看不真切，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。
不过修伊没有再征求他的意见，而是重新直起身，似乎已经得出了结论。
其他狂界的人很快的检查了整个房间，里里外外，果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。
修伊走了过去，扫了一眼四周，淡淡开口：“杯子呢？”
另外几个人一愣，开始嘲笑艾尔的人最先反应了过来，点了点头：“酒是醉里的一个特点，每个房间都会有特别的主题——这个房间的酒器数量不对。”
桌子上放着一个，柜子上摆着两个——看起来很正常，但是每个房间应该都配有四个杯子，现在少一个。
修伊走到桌子旁边，拿起一个杯子仔细看了看，若有所思的说出了杯子的材质：“灵界的东西，芝玉。”
这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艾尔，毕竟他对于灵界的东西再熟悉不过。
“可能是被人拿走了。”他说。
皇子似乎终于对他发生了兴趣，看过来，挑挑眉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灵界的万物都有生命。”艾尔解释，“芝玉虽然属于矿石的一种，在外界看来是玉，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它也是活着的——会呼吸、会感受、会和外界交流。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，我觉得你们的副团长很有可能被人下药了。芝玉能够吸收接触到的东西，而那个下药的人估计开始不知道这一点，收拾现场的时候才发现杯子上的药物痕迹清理不干净，情急之下只好把杯子带走。”
他洋洋洒洒的分析了一串，皇子眯眼看着他，似乎在权衡着他说话的分量，最后没有评价，而是直接扭头看向修伊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芝玉的确有这个特性。”修伊先肯定了艾尔的话，然后提起了一个新的线索，“另外，这只猫应该被人操纵过。”
几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还懵懵懂懂的男孩身上。
皇子挑眉：“操纵？真正的操纵法术可不多。”
修伊点头：“耀界在这方面比较专长。”
皇子似笑非笑：“你说这话的意思，是觉得我们会担心和耀界冲突？”
修伊点头，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。他没有再多说，而是转身一手刀，男孩就昏了过去。
艾尔皱眉，刚要询问，另外三个狂界的人就同时闪身，拦在了他的面前。
艾尔犹豫了一下，不知道要不要插手，但是就在他犹豫的空当，修伊已经毫不犹豫的动了手。
他的动作极快，艾尔只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阵能量波动，修伊就重新直起身，手里多了一个东西。
“星眸残影。”他张开手掌，中间的东西浮在空中，“已经很淡了，但是左眼还残留了一点。”
皇子似乎也有点意外，挑了挑眉：“当真？”
“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。”修伊回答，“不过线索如此，不能忽视。”
耳边对话进行的无比正常，艾尔却感到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，大脑一片空白，过了几秒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
“你……”他震惊的看着修伊掌上的东西。
“星眸残影消失的很快，他又大量失血过，如果放置不管，天亮之前就会无迹可寻。”修伊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，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盒子，把手里的东西放了进去，“为了保存证据，这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艾尔觉得自己无法和他交流，只能先走过去，快速检查了男孩的伤口。男孩仍然昏迷着，伤口是用极度低温的利器切割的，痛觉麻痹，组织已经全部坏死，没有流血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眼眶。
“你——”艾尔气的张口结舌。
在这一瞬间，他竟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行为算是残忍、算是冷血、还是单纯的头脑不正常。
在他犹豫的那短暂片刻，修伊竟然直接把男孩的左眼剜了出来！
他显然很熟练了，剜的手法干脆利落，最后落在手掌上的就是一个孤零零的眼球——深紫色的瞳仁深处带着几乎不可见的隐约碎光，成为了完美的物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