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梦生
艾尔为自己即将开始的禁足生涯而感到悲哀。
他真的没有料到修伊居然会又一次上门专门找自己。
他正在房间里看书，四个小孩子的其中一个就跑过来，告诉他说龙冥将军来了，要求见他。
艾尔一愣，连忙简单换了身淡银色的外袍，一路到了会客室。
来的人居然真的是修伊，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便服，右手腕上带着一个黑金的护腕——艾尔意识到那应该就是他那天凭空变出来的刀。
房间里没有人说话，艾尔尽量表现得沉稳，走过去，行了个礼：“龙冥将军找我？”
声音还是有点些微的雀跃。
恩亚几乎要败给他了，只能点点头：“是关于上回事情的。”
“我答应让你参与这个案件了，所以还欠你一个最后的解释。”修伊淡淡，“另外，我已经让人做好了一只义眼传送过来了，融合的时候有灵界的人在场比较保险。”
艾尔一愣，倒是真没有想到他还会记得猫的事情。
他的心情又好了一点，露出了一个笑容：“好。”
龙冥将军亲自上门求见，没有太好的理由，恩亚只好同意放人。
虽然觉得恩亚脸色不太好，但是之后再道歉就可以了。艾尔乐天的想着，跟着修伊出了门。
中央界下午的阳光向来很好，明媚但是又不刺眼，带着某种几乎如同人工的精致，暖融融的洒在人的身上。艾尔跟着修伊出门，看到外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等。
那是一个眉眼间很英气的女人——虽说英气，但是并不粗糙，只是气息凌厉。她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蓝色的黑色长发高高束起，美人标准的柳叶眉杏眼，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，明显是修伊手下的军官。
“伊利亚。”修伊简单的介绍，“我的副官。”
艾尔最近补充了一点各界的政治知识，不确定的开口：“……龙涅将军？”
女人淡淡点点头，没有行礼，态度说不上热情，但是也还算平和：“伊利亚.罗，幸会。”
艾尔荣幸的行了个灵界的礼节，认真的自我介绍。狂界的使团这回带了一队人数不少的卫兵，但是修伊并没有带其他人过来，只有伊利亚一个人跟在旁边，显然是不想太招摇。
“我们去那里？”艾尔问。
虽然修伊还是冷冷的样子，但是考虑到他亲自上门，艾尔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可能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。
“别庄。”修伊简单回答，“前天你去过。”
应该就是指修伊自己在中央界这边租的房子了。
上回受伤直接被恩亚带走，这回倒是第一次从门进去。
这个别庄是一个三进的院子，位于首都璧莱中央区稍微偏僻一点的角落，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，相当的隐蔽。里面也并没有什么醒目的装饰，石质的结构，石头本身倒是很高价的磐石，整个院子可以想象造价不菲。
他们走进里面的院子，向左一拐进了一个房间，艾尔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孩，正是最开始他和恩亚救下来的那只猫。
他的表情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灵动一点，左眼上也带上了眼罩，虽然相貌仍然是不正常的精致，看起来已经很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了。
他有点惧怕修伊，但是对于艾尔还是很有好感的，看到他走进来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，眼睛眨了眨。
艾尔对他笑了笑：“抱歉啊，之前有事情，都没能去看你。”
男孩摇了摇头，最后含含糊糊的说：“我没想……你会来。”
艾尔看他的样子，有点心软，走过去对他笑着说：“放心吧，我没有忘了你。”
男孩眨眨眼，乖巧的窝在椅子上，又不说话了。
“你想好他之后在哪里了吗？”修伊问。
艾尔一愣。
“他不适合去狂界，我也没有这个打算。”修伊淡淡，“你要带他去灵界？”
艾尔的确没想那么多，有点茫然。
“我觉得……和歌先生会收留他吧？之前他不是在潮生吗？”
仔细想想，他和魂眸也不熟，其实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同意。
“之前我的人在照顾她。”修伊淡淡，“他是案件相关人员。”
艾尔想了想也是，不过那样的话，就更难直接对和歌开口了。
“实在不行我可以带他走。我们那边小孩子很多，应该没有问题。”他想了想，“在那之前，我会和和歌先生商量的。”
修伊没有反驳他的计划，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关心男孩的去向。他扭头看了伊利亚一眼，伊利亚就拿出一个盒子，轻轻打开，里面果然浮现出一颗几乎和真正人眼没有区别的眼球，瞳仁正是男孩自己的深紫色。
“动态视力会受到一点影响、需要定时修整法阵，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异常。”修伊淡淡说，“满足你的要求吗？”
男孩有点胆怯的看着他，不说话。艾尔有点无奈，抬手询问的看了修伊一眼，接过了眼球，轻轻感受了一下。
灵界并没有这种义眼技术，但是身体的能量和结构本质相通，艾尔能够感受到这个义眼的确很精致，放了心。
“怎么融合？”他扭头问修伊。
“需要他的一点血。”修伊说，“融合会有点不舒服，但是应该可以忍受。”
男孩抬起手，让艾尔从他的手指里面刺破挤了两滴血在那个眼球上，然后摘下眼罩，把眼球放到了他的眼眶里。
眼球放下的一刹那，男孩的脸色就是一白，下意识的伸手要去碰眼睛，被艾尔赶紧抬手按住。那种不舒服是一种快速再生的不舒服，又疼又痒，但是必须忍过去，组织才能成功的愈合。
男孩很乖，被按住手之后就没有再挣扎，过了十几秒钟之后，低声软绵绵的开口：“好了。”
他慢慢睁开眼睛。
果然，左右两只眼睛又是完美的深紫色了。眼球转动看向艾尔的方向，看不出任何瑕疵。
艾尔松了口气，松开手问他：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？”
男孩眨了眨眼，摇摇头：“……没有。”
他和艾尔认识的小孩子都不一样，很容易激发起人的怜惜欲和保护欲，艾尔被他看的心抽了抽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：
“你有名字吗？”
男孩摇摇头：“我之前没有固定的主人，没有名字的。”
“现在起个名字怎么样？”艾尔扭头问修伊，“你觉得他叫什么好？”
很少有人这么随意的对修伊说话，所以修伊愣了一下，才淡淡反问：“名字？”
“对，名字。”艾尔想了想，“我不是特别擅长这个。”
修伊沉默了片刻，显然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必要性，淡淡开口：“人是你救的，名字还是你起吧。”
艾尔想了想，低头问男孩：“诺可怎么样？是灵界语，指的是黎明时花朵张开的声音，是生命的象征，我觉得挺合适你的。”
男孩点点头，低声：“……好。”
艾尔看他的样子，觉得的确也不是特别放心让他呆在潮生。毕竟猫的脸太好看太勾人，潮生又是那种生意的地方，即便和歌真心想护着他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占去了便宜。
“他可以暂时呆在魂眸那里。”修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，“那里还算安全。在这次会晤结束的时候，你可以再考虑下一步。”
艾尔点点头，知道自己一个人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处。他又检查了一下男孩的眼睛，确定没有问题之后问他：“你吃饭了吗？”
男孩摇摇头：“我不用……吃饭。”
“猫是用能量温养出来的，他们的肠胃系统很娇嫩，勉强能接受流体，消化不了食物的。”修伊在艾尔身后解释，“伊利亚会找人来照顾他。关于那天之后的事情，你想谈谈吗？”
听到这话，艾尔的思绪从男孩的身上回来了一点，扭头看向修伊，点点头：“我的确有些问题。”
修伊颔首，这似乎才是他这回找艾尔的正题。
“我们出去说吧。”他说。
艾尔以为他是指去其他的房间，但是修伊却带着他出了门，直接回到了街上，这回连伊利亚也没有带。
“我们要去其他的地方？”他问。
“你来之后就卷进了这个事件里，好好逛过璧莱吗？”修伊问。
这句话正中艾尔的下怀，他迅速摇头：“这里的好多地方我都没去呢。”
“璧莱的中心区和北区还不错。”修伊说，“我知道北区有家剧院，要不要去坐坐？”
“剧院？”艾尔一愣。
在几界当中，或多或少都有演艺这种艺术形式。耀界歌舞盛行，灵界有著名的祈福仪式，狂界有自己的武斗剧，成界的表演相对来讲剧情比较复杂，而中央界特有的运用空间法术的换景舞台也颇具盛名。
不过战争之后的艺术交流刚刚开始，这里真正能被称为剧院的地方倒是很罕见。
修伊看他不知道，就淡淡问：“你听说过天倾吗？”
艾尔点头。
这个在他之前关于中央界的研究过倒是出现过。中央界盛产美人，无聊的人士还弄过不少排行榜。比如说魂眸就是前三名的必选，而天倾也是前几名之内必然会出现的名字——而且是唯一一个不来自于东斜街的名字。
“这家地方是他的，名字叫梦生。”修伊淡淡，“你可能会觉得有趣。”
艾尔微妙的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，但是他的确又很感兴趣，只好别别扭扭的跟着修伊往前走，拐进了旁边的一个链接点。
中央界空间不稳定，空间法术盛行，交通工具反而不多。平常近距离可以直接步行，远距离的地点之间，通常附近都用稳定的空间通道连接。
修伊走的自然是高级的通道，几乎是直接推开门，两个人就来到了北区的范围。
璧莱的北区是各界的和平商业区，所以并没有很多其他区域的奇异，规划干净而整洁，熙熙攘攘，各界过来的商人各司其位。
这里商人最多是成界的人，偶尔也会有其他界过来的买家，走在路上的人颇有点形貌各异。在这里，几界的人虽然也许互相之间看的并不是太顺眼，但是一般还都能遵守这里的规矩，和平共处的交易买卖。
艾尔好奇的看着一个成界的商人在卖灵界的护身符。那些护身符虽然不是特别高级，但是的确是灵界人的手笔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。
修伊走的不慢，转过街角，就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。
通用文字漂浮在空中，落在人的眼底：梦生乡。
这座建筑的样式是古典的，偏向于耀界的精巧，但是也带着点中央界自己的奢华。纤细探出的屋檐上下都雕梁画栋，闪烁流动的浮雕不断变换，从一个柱子攀爬到另外一个柱子，在阳光下相当梦幻。
修伊带着艾尔走到门前，从腰带上取下一枚银色鳞片一样的东西，交给了门前穿着白色修身礼服的迎宾的青年。青年应该是中央界的人，面目姣好，但是没有东斜街的风尘感，头发是短发，额前的发梢垂下来搭在细长型的眼角，有种冷淡的韵味。
听说天倾本人也是个冷美人——想到这点，艾尔不禁有点好奇。
“天倾本人也会在这里出现吗？”
“偶尔，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不在。”修伊补充，“今天不在。”
艾尔衷心：“你知道的很多。”
“我经手的信息相当的多。”修伊淡淡，“当然，这里的话我和天倾算是认识，他最近不在璧莱。”
艾尔几乎要对修伊肃然起敬了。
虽然知道修伊的确不可能是一个低调的花花公子，但是仍然会时不时觉得他很深藏不露。
青年把银色的鳞片递回给修伊，恭敬的鞠躬行礼，为他打开了门。
踏入门的时候艾尔又感觉到了空间法阵的发动。果然，眼前出现的景象并不是想象中的大厅，而是一个非常私密的房间。
房间不小，一看就是招待贵宾的地方。一边是两张沙发，后面的桌子上摆着各种点心，再往后还有帘子，帘子后面可能是用来休息的床。
艾尔持续对修伊肃然起敬，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，又有点困惑的开口问：“这里是戏院？”
“私人房间，有单独的舞台。”修伊说，“开关在那面墙上。”
艾尔看过去，发现果然有一个储能石。他注入了一点能量，激活了上面的法阵之后，房间的一整面墙就慢慢变成了透明的，最后隐没在了空中。
在透明墙壁对面出现的是一个宽广的空间，里面暂时还没有光影，但是可以看出来是类似于舞台的地方。
艾尔的注意力被吸引，完全忘记了问之前案件的事情，好奇的打量着周遭。
“这里都演什么？有很多不同的剧吗？”
“应客人的要求，基本都能满足。”修伊抬手，从旁边拿过来了一面被打磨的很光滑的储能石，上面光芒一闪，定格在了一片文字上，“我推荐这里的招牌剧目，梦生。”
艾尔忍不住勾了勾唇。
修伊用冷淡的语调说“我推荐”的时候或多或少有点反差的好笑。
“但是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，又想起来了正事，有点无语，“我们不是过来谈案子的吗？”
“梦生不长，你要是感兴趣，看完再说也不迟。”修伊似乎不怎么着急，淡淡回答。
艾尔自然是感兴趣的。
他本来还想推辞一下，但是修伊显然看出来了他的想法，直接抬手，在那块储能石上点了一下。
艾尔一愣，反应过来：“等等，这里要花钱吗？”
看起来就是很贵的地方，他真的很不想在受伤之后又开始欠债。
“之前说了，我和天倾有私交。”修伊自然的回答。
艾尔嘴角抽抽。刚才他还以为修伊说的认识就真的只是认识而已，现在看起来，至少到了能够随意交往的熟人程度。
“梦生的特点是，”修伊开口解释，“上演的剧目永远都是点剧人潜意识里最想看的内容。”
艾尔眨眼：“这么神奇？读心术？不是说目前没有真正的读心法术吗？”
“当然只是宣称而已，潜意识里是什么没人能够断言。”修伊淡淡，“不过据说的确好看。”
“你看过吗？”艾尔好奇。
修伊摇摇头：“我也是第一次看这个。”
他递给艾尔一块洁白的石头，开口解释：“握住就可以了。”
艾尔有点不清楚情况，不过还是抬手握住了石头。他感到石头微微发热，就看到面前黑暗的空间亮了起来，剧目开场了。
说实话，艾尔也很好奇自己潜意识里想看什么样的内容，但是当他看到面前的景象的时候，面色突然一愣。
面前的景象很陌生。
但是同时，他又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——在死局里。
在他刚刚进去，被怨灵影响的时候，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很像这里的花园。
他感到背后冒出来冷汗，抿了抿唇，继续看了下去。
然而之后出现的却不是孩童时代的他，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少年。
少年获得了一本神奇的书，这本神奇的书上记载着未来。
这本书上所写的事情，在未来都会一件件的发生。书里的内容不是不能改变，事实上，每次做出选择，再打开书，都会看到不同的故事发展。
在最开始书里所记载的未来当中，少年所生活的地方会被战争波及，毁于火海。
少年自然不想让这一切发生，所以他做了很多努力，试图去改变这个未来。每天，随着他的行为和选择，这本书的内容都在不断的变化。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，他的家乡都会在结局当中被毁灭，而且随着他的努力还越来越悲惨。
少年不断的努力，然后随着时光流逝、悲剧发生，一次次的面对绝望。他逐渐发现，他改变的越多，最后的结局就越坏。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做的事情让自己的朋友一个个死去，他恐惧的看着书中所谓的结局一点点逼近同时升级，勾勒出所有人绝望的终结。
有一天，少年终于忍无可忍——他试图想毁掉那本书。
少年惊讶的发现，那本书虽然记载着未来，却并不是不能毁掉。他看着火焰吞噬了书的最后一页，那灰烬里储存着被定论的未来的灾难。
第二天，他记忆中书里的故事还是发生了。
书不在了，但是命运还在。
然而少年已经不再试图改变了。他被宿命论的绝望淹没，甚至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的接受悲剧的发生。
在故事的最后，画面一转，一个陌生的男人捡起了一本书。
他抖落了书封面上的灰烬，带着点审视，随手翻开了其中的一页。
——“没有人能够改变未来，”那个少年站起身，扭头看着他开口，“你也许觉得你因为自己的意志而来到这里，但是我很清楚你的名字。”
——“我知道你来到这里的原因，我知道你爱上了我的事实，我更加清楚你将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命运。”
男人一页页看完了书，缓缓合上，陷入了沉思之中。
舞台重新黑了下去。
艾尔浑身冷汗又满头雾水，坐在那里，久久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修伊也没有说话，似乎是看艾尔脸色不太好，还给他递了一杯水。
艾尔喝了一口，才感觉到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渐渐平静了下去。
他张了张嘴，张口结舌了片刻，最后只能开口：
“……我潜意识里想看这种东西？”
“都说了，只是一个说法而已。”修伊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，“你脸色有点不好，身体没关系吧？”
艾尔摇摇头：“没关系。”
“之前的伤口好了吗。”修伊又问。
“嗯，就等着疤痕恢复了。”艾尔干巴巴的回答。
“我也不知道梦生会是这种剧。”沉默了片刻，修伊似乎觉得有这个必要，难得的解释，“对于每个人、每一次剧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，而且都对外保密，我只是听说还不错——”
“还是蛮好玩的，我没看过这种体裁和舞台的剧目。故事发展很吸引人，场景很精致，音乐也很好听。”艾尔恢复了一点，精神振作了些，笑了笑，“就是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。”
修伊扭头看着他。
因为刚才在剧场模式的原因，房间里的灯光仍然很昏暗。艾尔看到修伊黑色的瞳仁里有着金色的纹理，在他的眼瞳中发着光。
他忍不住开口：“我之前就想问了……你眼睛的颜色很独特。”
“平常是黑色的。”修伊眨了眨眼，那些金色的线条就消失了，“很让人介意？”
他的声音没有平常冷，突然让人感觉他的声音非常好听。
艾尔摇头：“我就是觉得很好看。”
修伊淡淡：“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。”
艾尔一愣，笑了笑：“不会吧？”
“我之所以叫龙冥，是这双眼睛的叫法在前。”修伊注视着他，淡淡的讲述，“据说这双眼睛能唤起人心中的恐惧，给被看到的人带来死亡，是从冥界流落出来的双眼。”
艾尔倒是没感觉到什么恐惧，摇摇头：“我只是觉得真的很漂亮。颜色……大概是血统的问题吧。灵界有很多人都有异色瞳，是混血或者返祖的象征，但是都没有你的漂亮。”
“血统……吗。”修伊眨了眨眼，金色的纹理就又出现了，“那你知道这是什么的混血吗？”
艾尔摇摇头：“我从来没有见过金色的异色瞳……确切的说你的眼睛也不是异色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杂色花纹。你知道你家的血统来源吗？”
修伊突然轻轻勾了勾唇，若有若无的发出了一声轻笑。
虽然那笑容转瞬既逝，但还是把艾尔吓了一跳。
他在那一瞬间觉得修伊很奇怪，但是在那丝笑容散去之后，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又消失了，修伊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。
“蒙塞家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血统。”他说，“只不过，我们据说是龙神殿侍从的后裔。”
“狂界的龙崇拜吗？就是传说中的从龙者？”艾尔知道这个，好奇的问。
修伊摇摇头：“从龙者是和龙共同战斗的战士。蒙塞家族负责的是侍奉龙神。”
艾尔点点头，表示理解。
“所以至今为止，蒙塞家族还有祭祀的传统。”修伊淡淡说了下去，“每个家族、每一代，都会有一个女人被选为祭品。传说是如果她被龙神选中，就能和龙神交合，生下龙神的后裔。”
艾尔语塞。
修伊没再说下去。
艾尔几乎瞬间就想开口问，你是不是和所谓的龙神后裔有关。毕竟虽然祭祀龙神这件事情本身听起来不靠谱，但是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，这又似乎是可能性很大的暗示。
与此同时，某种直觉又在阻挡着他，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应该深究的事情。
最后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。
这也就导致两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沉默了片刻，艾尔终于想了起来正事：“凶手是……图里革命军的人？”
“是中央界的人，不过这件事情狂界不打算追究。”修伊说。
艾尔点点头。
就如同尼尔指出的，他的确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，但是也能够感觉到，已经没有了追究的余地。他不知道修伊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，或者说，他只知道这是狂界使团最后给出的答案。
“我没有灵体离体后半的记忆。”艾尔又问，“我那时候都做了什么？”
“你打开了空间通道。”修伊简单的回答，“我们到了千面手设置的另外一个空间里，然后你就回身体了。”
“千面手说了什么？我觉得……洛似乎知道他的什么其他身份？”艾尔迟疑。
“纵天使知道一些事情。”修伊淡淡，“不过他不是会开口的那种人。他把千面手要走了，这是我们和他之间的交易。”
既然他这么说，艾尔自然不好追问。他不知道如何问关于自己的记忆的事情，想了想，也莫名不想提起关于他在怨灵那里看到的记忆。
修伊没有开口的意思，艾尔逐渐开始没话找话：“明天会晤就开始了，你会出席吗？”
这就是废话了。
修伊点点头，动了一下，站起身：“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吧？是在这里吃饭，还是出去？”
艾尔想了想，最后勉为其难：“我还是回公馆吧……其他人会着急。”
修伊点点头表示理解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艾尔连忙摆手：“不用了，我自己——”
他一时有点语塞。
毕竟他习惯性不记路，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一个人回去。
“无妨。”修伊站起身，按下了旁边通讯开门的按钮。
“之后关于猫、就是诺可的事情，我可能还要找你，没问题吧。”艾尔看着他的动作，突然开口。
说着，他莫名有点紧张。
修伊仿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，敲了敲腰带上挂的一个盒子，里面就掉出来了一个类似于挂坠的东西，落在他的手掌上。那是一张薄薄的羽毛形的黑金金属片，上面镶嵌着一层储能石，起到通讯的作用。
“通过使团不方便的话，直接找我。”
艾尔一愣，抬手接了过来。
黑金比他想象中的轻，落在手里轻飘飘的，但是又带着点刀锋般的冰冷。
“我怎么找你合适？”修伊开口。
艾尔一愣。
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。
灵界的人的确也有自己独有的通讯石，但是这回出来的随意，他就没有带。
“我之后把我的通讯石给你。”艾尔有点尴尬，“今天忘带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修伊淡淡，顿了顿，又用他永远带着点冷意的语调开口，“之后记着找我。”
门口传来人说话的声音，修伊扭回头一推，外面等待着的人就连忙把门拉开了。往外看去，现在已经是中央界的日落之时，天色微茫，双月挂在天边的角落，在夕阳的余晖中一点点清晰起来。
街道上的嘈杂传来，刚才荒唐的剧目和修伊黑眸中的金色纹理仿佛都如同梦幻一般，发生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但是走下台阶踏上街道的时候，艾尔心中还是有某种微妙的揣揣不安。
仿佛他把那个世界的什么东西、不小心带出来了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