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
混乱
离瑕直起身，在会场的一角，和投视过来的目光对峙。
且不说他刚才显示的战斗力，单纯就是这种冷静，也是在中央界罕见的。
“这件事情并非复兴军所为，图里的普通人也完全无辜。”离瑕说，“如果我们各退一步，协力解决这些问题，对双方都有好处。”
乌奈轻笑一声：“这倒是意料之外，比如说？”
离瑕重新抬起手，手里就又多了一样东西。
一枚指环，正是成界的钥匙！
成界代表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，其他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，只是各自盘算着自己的事情。
“如果合作的话，这是首先的诚意。”离瑕说，“在解决掉图里人身上的傀儡术之后，我们可以帮忙追踪罪魁祸首。”
“你们拿成界钥匙的用意是什么？”修伊淡淡开口，“之前给成界的人设下陷阱，又是什么用意？”
这倒的确是。有之前的事情，复兴军不像是没有恶意。
“实不相瞒，这个钥匙也是我们最近才拿到的。”离瑕说，“复兴军只是一个统称，这里有很多势力在同时行动，最开始拿到钥匙的并不是我们。”
乌奈轻笑：“开始推诿责任了吗？当时的空间法阵可不弱，如果你们能够从所谓的那一股势力手中拿到钥匙，对于傀儡的解法，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吧？”
“并不是没有。”离瑕说，“不过纵天使带走了一个我们重要的合作对象，短时间内我们的确无能为力。”
艾尔想起千面手，这个人果然和复兴军有关系。
看了洛一眼，他还是那种随意的样子，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，而是重新手撑着桌子，漫不经心的注视着辰恩，似乎在发呆。
“即便这件事和纵天使又有了关系。”乌奈淡淡，“你的话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，不值得信任吧？”
“背后的事情自然复杂。”离瑕不疾不徐的回答，“说到底，我们只是希望各界能够出手帮一个小忙，解决一下傀儡的现状而已。”
“到现在才有动作——”乌奈反问，“是所谓的傀儡背后的人要有动作了吗？”
离瑕沉默了片刻，最后开口：“即便说是中央界的人会全部被利用成为尸体，各位也是不在乎的吧？”
乐尘轻笑一声：“在乎自然还是在乎的，毕竟美人很多。只不过——你所说的前半句话危言耸听，恐怕有点不妥吧？”
离瑕些微的动了动唇角：“不在乎的事情，我又有什么和各位说的必要呢？”
正在这时，毫无道理的，修伊动了起来！
他的动作居然是出剑！
黑金重剑显现出全身，带着金色的光芒，一剑分开整个会议室，直扑离瑕的面门！
艾尔也吓了一跳。
修伊绝对不是一言不发就动手的性格，这算是什么？
离瑕似乎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，但是他的动作仍然很沉稳，手中的长剑一翻，和修伊的重剑相碰！
修伊的剑风比乐尘的要锐利，猛然擦过离瑕的肩头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，鲜血涌了出来。
离瑕后退一步，快速的按了按肩膀，血流减弱，但是还是打湿了衣襟。修伊的黑金重剑已经回手，手中一翻，多了一个东西。
成界的钥匙。
“你的诚意我们先收下了。”他说，“图里的事情不是不能解决，但是你过来，并不是为了和谈吧？”
离瑕看着修伊，仿佛钥匙被拿走也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，而是淡淡：“龙冥将军何出此言？”
“你口口声声让各界出手干预图里的事情，强调的内容却不是如何干预，而是我们不回干预的事实。”修伊说，“一遍遍的强调只会让事情恶化——而你很聪明，不会犯这种错误。更有可能的答案是，你刻意为之、另有目的。”
离瑕反问：“但是事已至此，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？龙冥将军，你的感觉也许很敏锐，但是高高在上的你，又怎么可能了解我们的处境和想法呢？”
“苟延残喘的人，是没有余裕计划阴谋的。”
乐尘轻笑：“但是你看起来可不是苟延残喘的样子啊。”
艾尔皱眉，看着事情发展。
他觉得修伊的说法有很对的地方，离瑕的确不对劲，而为什么不对劲，他又一时想不出来。
“我只是单纯还算幸运而已，但是为此，也早已失去了所有。”离瑕淡淡，“在阴暗的角落胆战心惊，被一层层剥削放弃在乎的所有，像是虫子一样随时会被路过的巨人踩死——这种生活，以各位的身份是不会理解的。”
艾尔仍然在思索，就看到洛眯了眯眼，弯眼笑了起来。
“他在鼓动。”
艾尔抬头看洛，想了想，就听到影像里，修伊的声音传来。
“如果事实真的如此，又何必刻意鼓动呢？”
离瑕看着龙冥，然后精致的嘴唇一勾，笑了起来：“因为有时候，麻木的生活总需要一点提醒和波澜，不是吗？”
说着，会议室里，通讯亮了起来。
不仅是会议室的通讯，各界的通讯也纷纷亮了起来。
艾尔正在纳闷，就看到洛站起身，对他笑笑：“出去看看吧。”
傀儡开始发动了。
艾尔就看到中央界的无数人汇成人流，向着一个方向，那就是中央皇宫的方向涌去，无比的壮观但是又诡异，让他真正有一种这整个城市都被控制了的惊异感。
但是与此同时，艾尔能够感觉到，外面的那些人，就是平民，并没有什么能力。
洛抬手环住辰恩的腰，一跃浮到了空中，艾尔也跟着乘风带起，就看到四面八方的人群汇集，向着整个中央界恐怕目前最危险的地方走去。
“他们这样是去送死吗？”艾尔微微皱眉，“这可不是人海战术能够解决的。”
“是选择。”洛有点玄学的回答，“——生、或者死，都是选择。”
艾尔不怎么放心，洛先动了起来，他也就跟着向着中央皇宫的方向移动了一点。
他能感觉到，也许是因为傀儡发动的原因，空间震荡的很厉害，就干脆打开通道，直接落到了中央皇宫的附近。
附近已经被图里人包围了。
艾尔一落地，就被一个个图里平民围住了。
他吓了一跳，看着周围的人。周围的人动作似乎都被控制了，但是眼神还是清明的，看到艾尔凭空出现，里面多出了恐惧，甚至还有一种愤怒。
艾尔第一次被这么多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目光盯着，感到极端的不舒服，但是又好奇傀儡的事情，就强忍着没有立刻走，抬手想要看一看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多看，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，是欧文。
欧文看到他，直白的开口：“你在乱跑什么，赶紧进去。”
艾尔一愣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是非之地。”欧文迅速说，“如果里面打算动手，被卷进耀界的阵法里，可还是挺麻烦的。”
艾尔皱眉：“这些人并不能给他们构成什么威胁。”
欧文挑眉：“那就这样被围着？”
艾尔想了想，说的也有道理。
被一群傀儡围着绝对不是里面这群人的风格。从现在开始解开傀儡并不是不能做到，但是里面的人肯定更倾向于直接清理。
毕竟的确，这些平民的死活，对于他们来说，并不重要。
但是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。
这是一个选择。
也许平民本身的性命对于他们来讲最终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，但是所选择的路、所选择的立场，是不同的。
他还想对欧文说些什么的时候，空间通道又开了，沙耶从里面出来了，一开口居然和欧文是同一句话：
“这种时候你在乱跑什么？赶紧跟我回去。”
说着，看了欧文一眼。
欧文似乎还有其他事情在身，看到灵界自己的人来了，也没有意图抢人，只是对着艾尔一点头：“快点离开。”
说着转身就要走。
艾尔皱眉，看着欧文的动作，脱口而出：“告诉修伊，不要杀人。”
欧文扭头，看了他一眼，撇撇嘴：“你以为将军喜欢杀人？”
“不是那个意思。”艾尔无奈，“现在不适合轻举妄动。”
“将军并不想动。”欧文说，“但是其他人浮动的厉害，谁知道呢。”
说着，对沙耶点点头：“赶紧把他带走吧，少给我找件事。”
艾尔扭头看着沙耶。
周围的人只增不减，图里的平民已经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，目光中却带着各种复杂的愤怒和恐惧注视着他们。沙耶也被盯得毛骨悚然，皱了皱眉：
“真是恶趣味。”
艾尔开口：“我想看一看这里的傀儡术能不能解开……”
沙耶无奈：“这不是你的事情，赶紧离开。”
艾尔说：“总归——”
沙耶淡淡：“耀界和狂界已经达成协议了。”
艾尔觉得自己的耳朵仿佛出了问题：“耀界和狂界？协议？”
沙耶无奈：“不是那种协议，暂时性解决问题而已。现在在的主要是霜日和炎日议会的人，对狂界没有那么大的偏见，狂界这边的两大家族也不在。”
“那修伊呢？”艾尔继续问，“他没有发表观点？”
“我怎么知道龙冥在想什么？”沙耶面无表情，“我现在带你去的地方能够看到他，你自己看个够吧。”
艾尔无奈，但是沙耶语速很快，显然是真的会出什么事情。他还是听话了一回，跟着从空间通道离开了。
背后还仿佛传来着那无数幽幽的目光，粘在他的身上，怨气浓重。
艾尔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有过这种感觉，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，他已经落在了会议室的外围。
里面有点混乱。
狂界来了不少副官，似乎正在做着部署。耀界和狂界似乎仍然非常不对付，乌奈在不远处安排法阵，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。
乐尘名副其实的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兴趣，仍然和离瑕对峙着，显然随时都想找个机会和他再继续打下去。然而离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，而是一动不动，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塑那样，站在那里。
他的目光落点是修伊。
灵界基本没有参与这件事情，作壁上观。修伊也是差不多的样子，旁边站着成界的余朔，仿佛在和他说钥匙的事情。
成界的钥匙还在修伊的手里，他抚摸着上面的花纹，仿佛陷入了沉思。
恩亚从会议室里抬头看过来，看到了艾尔，对他点了点头。
艾尔有点着急，和他比了好几个手势，恩亚会意，打开了通讯。
“他们真的想要清理被傀儡感染的人吗？”艾尔开门见山的问。
“现在是这个说法。”恩亚语气有点疲惫，“刚才吵了半天，我的意见是按兵不动，但是没能成功说服对方。”
“修伊也同意了动手？”艾尔问。
恩亚无奈：“他没说话。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。”
艾尔也有点困惑。
毕竟修伊的话应该在狂界中很有分量，而刚才他的态度也不像是完全不管这件事情，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没有了动静，还是说他有矛盾的地方？
“先别管他了。”恩亚淡淡，“我在考虑，如果不想让他们动手，可以先把平民转移一部分。”
艾尔摇头：“整个璧莱的人几乎都聚集过来了，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，绝对不是轻轻松松能够处理的范围。”
恩亚皱眉：“即便如此……离瑕这个人的出现太过的蹊跷，这件事情的发展也给人不好的感觉。”
艾尔点头：“现在不是迅速行动的时候。”
恩亚无奈：“虽然话是这么说的，但是只是我们的话，没有办法控制他们的举动。”
说着，修伊突然开口了。
他仿佛是对着余朔开的口，但是声音却放的很大，很多人都能听清。
“钥匙是假的。”
余朔一愣，皱眉：“假的？”
“很像真的，几乎无法分辨，但是的确是假的。”修伊随手把指环放在桌子上，“不打算解释一下？”
这回他对着的是离瑕的方向。
离瑕没有动摇的回答：“如果我说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，将军会信吗？”
“我的不信，向来是有道理的。”修伊回答。
其他几方的注意力明显也被吸引了过来，乌奈挑挑眉：“那么看起来现在的傀儡发动，也不是意外了吧？”
的确如此。
但是艾尔却不自觉地顺着修伊之前的思路想了一下去。
钥匙和傀儡。对方从暗处走到明处。
如果说对方之前是在等待着什么的话，难道是因为他们等待的事情已经发生？那会是什么？
还是说他们现在仍然在等待，等待那个所有人会必然做出的选择，那个选择里面的共同点——
艾尔看向灵界，恩亚和尼尔几个人坐在那里不动声色。他看向成界，使团的人正在因为钥匙的事情一团糟，互相大眼瞪小眼。耀界里，霜日议会的人在研究阵法，乐尘的兴趣还在离瑕的身上。狂界人数不少，德约停下手里的事情，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，仔细打量着离瑕。
修伊靠在椅子上，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，但是也许正是因为他一贯如此，看起来又和其他人有所不同。
各界不可能齐心协力，这里压根就不存在所有人都会做出的选择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矛盾，让最后的结果虽然可以预知，但是并不适合为之赌上什么。
但是，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。
艾尔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——他看到了。
他从修伊的冷漠中看到了一丝嘲讽般的悲哀，而微微转头，那一丝表情竟然和离瑕目光中那一点悲哀的嘲讽无比相似、几乎中和。
共同点一直明晃晃的存在在那里。
——各界在乎的都只是自己的利益。
没有人在乎其他人的死活，更不要提中央界如同爬虫一般、随时能被拂到一边踩死的平民。
这就是共同点。
他想，修伊一定也是想明白的了。
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动作呢？
还是说——有动作已经太晚了呢。
法阵突然亮了起来。
几个术师有一瞬间的混乱，不知道为什么法阵发动，然后外面就传来了能量的波动。
和狂界共同设计的一定是杀阵，虽然没有完全布好，但是随着能量的亮起，在一阵阵强烈的爆发中，中央界的平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的被灼烧的飞灰湮灭，中央皇宫的周围瞬间清出了一片空地！
但是与此同时，更多的平民正在往这边涌，踩着之前人变成的尘土，很快将空地淹没了。
“真是来送死的吗。”德约皱眉，“的确……”
但是一次杀阵的发动已经让一切开始运作了。
“情况不明。”乌奈说，“不如速战速决，把一切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。不存在的傀儡是没有威胁的——反正现在循环利用的造人技术已经成熟了，多损失点人，反而是一种警告。”
他抬眼看着离瑕：“——让某些人不要觉得自己能够狂妄的警告。”
离瑕看着他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。
因为他的相貌太过的精致，那丝冷笑甚至显得有点诡异。
一阵巨大的能量爆发！
刺目的光亮瞬间席卷了整个中央皇宫！
但是这并不是杀阵的亮光，如果从空中向下，就可以看到，这突然的亮光席卷了璧莱全境——
光明让人仿佛瞬间致盲，在纯白的世界暗下来之后，艾尔有好久都回不过神，逐渐才找回了知觉。
“太子殿下？”他听到有人在耳边开口，“太子殿下？”
艾尔茫然的抬眼，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特别好的控制自己的动作。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某种傀儡术，感官和思维都很清晰，但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，仿佛灵魂被囚禁在了这个躯壳里，无法反应。
还有——太子？
艾尔感到自己转过头，看向叫自己的人。
叫自己的人是一个相貌很甜美的女孩，大概应该是侍女的身份，目光担忧的注视着自己。
“太子殿下，快点离开吧。”女孩说，“莱尔尼亚的人马上就要动手了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
莱尔尼亚？狂界？
艾尔一时间有点混乱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试图掌控自己的身体，感觉这个身体和灵界自己的身体也完全不同，感官仿佛完全被限制，却也不知道如何利用身体里陌生的能量——事实上，压根就没有掌控权。
“你们走吧。”他听到自己说，“我会留下和他们交涉，尽量为你们争取时间。”
女孩的眼睛眨了眨，几乎就要流下泪水，声音颤抖：“太子殿下，他们压根不是能够交涉的人。你没有看到这两天街上的景象，简直、简直——”
她说不下去了，抽噎起来。
“我知道。”艾尔听到自己说，然后站起来，抬手擦了擦女孩的眼泪，“所以，我才是最后的责任者。放心吧，我的身份不同，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。”
“求求你、求求你——”女孩低声，“太子殿下——”
“我意已决。”艾尔现在的声音很清冽，淡淡说，“莉莉安，你也快走吧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我不会离开太子殿下的。”女孩说，“如果要死，我也要陪您一起。”
艾尔听到自己仿佛叹息了一声：“那样的话，你弟弟该怎么办呢？”
女孩不说话，只是浑身颤抖着，仿佛也想到了这件事情。
“走吧。”艾尔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仍然平静，“就当帮我完成我最后的心愿了。”
女孩沉默了几秒，最后跪下来，低头行了一个礼，一边几乎崩溃的抽泣着，一边退出了房间。
艾尔感到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，走到房间中央，抬手拿下了衣架上月白色的精美长袍，套在身上，整理了一下衣襟。
他系上衣服的带着，然后走到镜子前面，最后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头发。
那是一个十五、六岁的少年，金色打着点卷的长发，天蓝色的双眼，眼角微微下搭，带着一点点忧郁，却更显得俊美。
少年注视着镜子，闭上眼、又缓缓重新睁开。
敲门声传来，几乎是用砸的，然后外面传来轻佻的声音，带着浓浓的嘲讽。
“太子殿下，出来谈谈吧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少年平静的回答了一句，转身向着门口走去。
在这具身体里清醒着的艾尔是无比混乱的。
这张脸他的确见过，感觉微妙的不同，但是样貌的确是一样的。而这张脸的主人也向他自我介绍过，用一个他最近逐渐开始无比熟悉的名字。
兰尼斯特。
兰尼斯特.克莱。
那个著名的图里太子殿下。
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？
自己之前在会场，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兰尼斯特了？
现在是什么情况？
自己为什么不能掌控身体？
这是过去？幻境？还是什么其他的？
他为什么感觉不到违和的能量波动？
艾尔还在惊讶着，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跟着来人走到了走廊里。
来人一看就是狂界的士兵，非常的魁梧，用轻窕嘲讽的眼神看着俊美的少年。
“你不害怕。”他仿佛感到好玩似的嘲讽。
“害怕无用。”少年，或者说太子兰尼斯特回答。
“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。”狂界的士兵放声大笑了起来，“看起来太子殿下真的是养尊处优，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事情啊。情绪可不是由着你控制的，身体发抖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，脑袋里想什么都没用。”
他扭头看着兰尼斯特，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。
“不过放心，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，毕竟你是与众不同的——不是吗？”
艾尔几乎确定现在的时间点了。
这是过去的图里，中央界被狂界攻破的那个时候。
安凌说过，兰尼斯特放走了其他人，自己和狂界的人去谈判。
然后——
艾尔浑身发冷。
然后发生的事情，安凌也和他说过。
走进过去中央皇宫的大殿，艾尔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狂界军人靠在皇座上，看到他，笑着指了指下面。
果然。
下面站着不少侍卫和侍女，瑟瑟发抖，被绑在一起。
“太子还真是舍己为人。”那个狂界的军人说着，放声笑了起来，“可惜，我们那边不兴这个。擅自出逃的人——就要惩罚。”
“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。”艾尔听到自己说，“有什么要解决的，都和我一并解决吧。”
“不要心急，你的事情之后会清算的。”狂界军人说，“不过现在嘛——”
艾尔看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、四岁的女孩被揪到了他面前的地面上，尖叫着哭泣着。他觉得自己想要动，却被旁边的军人控制住，无法动弹。
——救救我，太子殿下。
——好疼啊，太子殿下。
艾尔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恍惚了。他看着刀尖一次次刺入女孩的身体，看到鲜血流出来，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脚底，惨叫和哭泣萦绕在他的周身。
——救救我、救救我啊！
——放过我吧。
——让我去死吧。
——让我去死啊！
他在那一瞬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是灵界的那个艾尔，还是这个在这里被折磨却无能为力的兰尼斯特——其他的一切都一场梦，只有面前逐渐变成血肉模糊的人体、还有永恒的惨叫是真实的。
永远的——
狂界的人已经走向了下一个人，看起来是一个年轻的侍从，和别人一样，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颤抖着。
在狂界的人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，那个侍从却突然动了起来！
他的手上不知道是什么，突然猛的抬手，一刀快准狠的砍断了狂界军人的咽喉！
喷出来的鲜血一下子扑了侍从一头，但是他没有一点犹豫，而是直直的冲了上来！
艾尔看着那个侍从以一种无比精确狠毒的动作、以一种看似不可能的角度，连续砍断了三个来阻止他的狂界军人的咽喉，最后一个空翻，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，挡在了他的身前。
身后的狂界人赶来，一刀挥了过来，那个侍从带着他在地面一个打滚躲过了那一击。在血肉的腥气中，艾尔却因为某种熟悉感，而逐渐重新清醒过来。
“醒过来！”对方抱住他一个翻滚，躲过下一次攻击，提高音量，“现在！”
艾尔一个激灵，突然魂魄归体一般，恢复了清明。
他不是兰尼斯特。这里八成是一个非常高级的幻境或者法阵。
而面前人的这种出鞘的气势和动作——
“修伊？”他开口。
下一刻，艾尔就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控制自己的动作了！
侍从微微一点头，没有多话。艾尔注意到他手里有一把纯黑色的匕首，他刚才就是靠这个攻击的。
看他清醒了，修伊猛的翻身而起，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入了身后第一个追兵的胸口！
“走！”修伊头也不回的吼道，“中央会议室！”
艾尔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去之前中央会议室的位置。他很担心修伊，但是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互相拖后腿的时候，于是在狂界士兵被修伊挡住的短暂时间里，他毫不犹豫的站起身，向外冲了出去！
艾尔身形灵活，在圣殿受过训练，其实身手也不错。因为狂界的人压根没有想到里面会发生变故，所以当他冲出大殿门的时候，看守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。
艾尔趁机抬手抽出看守腰间的剑——这把剑对于兰尼斯特的身体有点重，但是艾尔还是成功的用它挡住了几次袭击，然后猛然抬手，把剑狠狠的捅进了对方的腹部。
鲜血瞬间喷了出来，艾尔第一次干这种事情，手不断的颤抖着。
但是他不敢停留，趁着混乱，拼命的向中央会议室的方向跑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