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

逆反

艾尔醒来时候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腿上。

他猛的睁开眼，就看到头顶是一张陌生的脸，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恩亚。

感到他的动静，恩亚低头看过来，同时抬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。

“修伊呢！”艾尔猛然坐起来，“他人呢！”

“先别激动。”恩亚按住他，“他不会出事的。”

艾尔挣扎着坐起来，发现他们现在在一个简陋的牢房里。

欧文和恩亚在，洛他们三个人果然也在，另外还有其他几个人，但是修伊的确是不在的。

艾尔头脑一片混乱，最后勉强定了定神，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“一点安排而已。”坐在他对面的人开口了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，“顶着他的脸，就不要乱做表情了。”

艾尔狐疑的看过去。

一个图里贵族的身体。

他没有修伊那么好的眼力，一时间看不出来是谁。

对方看他的表情，轻笑了一声：“兰尼可不会看起来这么蠢。”

这个称呼艾尔却是知道的，反应过来：“安凌……议长大人？”

安凌勾勾嘴唇：“不必虚礼。”

“先把正事说完吧。”恩亚抬手，安抚的放在艾尔的肩膀上，“时间有限。”

艾尔一头雾水，听着几个人重新开始说起来。

恩亚先解释了一句，让他不要担心修伊，目前这个幻境里的修伊并不是任何人扮演的，而是因为怨灵想象而被补全的修伊，头脑很冷静，也暂时对于他们没有恶意。

艾尔皱了皱眉，刚要开口，就被安凌打断。

“关心则乱。”安凌眯着眼睛，淡淡，“他们两个在演戏。”

艾尔一愣。

“就像刚才说的，我和这里我本人接触过了。”安凌没有再解释下去，而是继续了他们刚才在说的事情，“这里是意念系阵法——这件事还是比较好猜出来的，所以他已经自己察觉了，也同意和我们合作。我们两个有自己的交流方式，目前来看，怨灵还没有发现。”

听说修伊没事，艾尔稍微冷静了一点，再加上被恩亚按着，就耐心听了下去。

原来，安凌果然也在璧莱，被卷了进来。

作为法师，他自然第一反应是确定的认为如果这里是幻境，那么这个法阵的能量不可能做到困住自己，所以必然是其他的原理。在其他原理中，可能性最高的就是意念系法阵。而如果是意念系法阵，璧莱在法阵范围内被复原到过去——当年有不少人看到过他，那么，他本人应该也是存在在这其中的。

和修伊的想法相近，安凌也去找了这里的自己。

“意念系阵法靠怨灵的想象补全，但是很多时候，怨灵的想象没有办法延伸到每一个细节，这在很多理论里都是有争议的地方。”安凌淡淡，“在这个法阵里，怨灵的意识所及之处，他们的意识就是真实。但是在他们的意识不及之处，真正世界的逻辑就会自动填补那些暧昧不清的地方。这也就意味着，这里不是怨灵存在，比如说修伊、比如说我，在自动被补全的过程中，拥有了一定的自我意识、和怨灵所不能想象不能约束的能力。”

“即便这里的存在是受怨灵想法控制的，但是这些存在的细节怨灵并没有办法约束。比如说，怨灵知道我的法术强大，但是不可能知道我会什么法术，这时候现实世界的逻辑就会自动补全我真正知道的法术——大概如此吧。”

安凌抬手点了点面前的一块能量石。

“所以这里的安凌能够轻易写出这种隐蔽的混淆法阵，具有相当强大的能力，相对而言，头脑也比较清醒。”安凌勾勾唇，“同理，在这个幻境里，另一个最有可能头脑清醒的人就是修伊了。同时，他所指挥的奇兵团当年没有死人，所以我们判断，这里应该是最稳定的一个地方。而的确，在联系了修伊之后，如同我们所料，他也已经产生了怀疑。”

被卷进来其他界的人不断挣扎反抗，有些人已经被幻境里的图里士兵残忍的杀死，也有活下来的和修伊正面遭遇，而修伊凭借着敏锐的直接嗅出了这件事情里面的一丝异样。

幻境里的安凌和幻境里的修伊已经提前“偶遇”过，两个人通过安凌的混淆法阵交流，安凌确认了修伊的怀疑，也得到了他手里的消息，两个人同意合作，一起考虑两个人的处境。

毕竟现实逻辑也同时补全了两个人的性格——他们都不是会乖乖成为怨灵棋子的人，即便自己的存在无可避免的依靠于对方的思维和能量，也一定要在对方的身上留下自己反击的赠礼。

说着，角落的一个人哼了一声，讽刺的开口：“很显然和真正的他一样危险失控。”

“如果他真的失控。”另外一个人轻笑一声，“皇子殿下现在就应该是一具尸体了。”

艾尔看过去。

他刚才没有仔细看，现在才发现这里其实人很满。除了刚才介绍了自己的安凌，还有其他四个人在隔壁的牢房里，各自隔着一段距离，似乎是互相戒备着，但是又表情各异。

刚才说的皇子，大概指的是狂界的四皇子约萨，果然也一同被卷进了这个法阵里，还算顽强的活到了现在。

不过安凌没有理会约萨，继续说了下去：

“这些怨灵想让我们尝一尝当年他们尝过的痛苦，所以复原了他们执念所在的过去。但是我们破坏了剧情，所以理论来说，幻境会不断的升级，直到所有的剧情和身份全部破碎，我们直接被怨灵围攻攻击。”

“这里的怨灵都是有意识的，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我们被过去玩弄，如同当时的他们一样不断受苦——这个希望维持了剧情，导致即便现在很多事情已经走样，幻境让人没有立刻升级。”安凌顿了顿，手指点了点下巴，继续解释，“然而，如果他们一旦意识到剧情无法让我们受到折磨的时候，这些剧情就都会立刻坍塌，整个封闭世界进入一个只为杀死我们存在的混乱状态——而这对目前没有恢复能力的我们，并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
“因此，这里的安凌和修伊已经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，并且偏向于帮助我们这件事情，目前不能暴露。一旦怨灵发现这个事实，他们的存在就立刻会被抹杀，而在他们还有能力的情况下，他们能够成为我们不可或缺的重要助力。”安凌似乎说的有点烦了，看了艾尔一眼，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解释，“所以说，修伊才需要演一场戏，维持目前的稳态。”

恩亚沉吟，点了点头：“这里的怨灵既有当年被龙冥攻破了家园的图里人，又有被他下令杀死的狂界士兵——这就意味着他是怨恨集中的关键人物。所以如果他陷于痛苦之中，怨灵的怨恨就一定程度上能稳定下来，注意力也能被转移，给我们争取时间。”

安凌颔首，淡淡：“是的。”

“等等。”艾尔混乱了，开口，“那修伊到底是不是在演戏？”
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洛懒洋洋的说，“他伤不了这里的修伊是演戏，眠龙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小儿科的东西。但是他受到折磨的这个事实——”

他现在是天蓝色的眼睛微微一挑，勾了勾唇。

“很不幸，就在现在，也仍然是真的。”

艾尔一下子坐不住了。

“龙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，留他在那里，他还可以和这里的修伊交流一下。”安凌说，“我建议你不要插手。”

艾尔回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修伊满身是血的样子，声音冷了下来：“如果议长大人想要交流，自己可以用这个方法去交流。”

他猛的站起身：“我要让他回来。”

“艾尔！”恩亚不赞成的起身，按住他，“小不忍则乱大谋。”

“不是这个问题！”艾尔愤怒，他的余光瞟到欧文，猛然看向他，“难道你们就这么看着你们的将军受折磨吗！”

欧文一直沉默的坐在那里，过了两秒，才声音沙哑的开口：“……如果这是必须的话。艾尔，将军做出的决定也许看起来不通情理、有时候对别人残忍有时候对自己残忍，但是通常都是最好的。”

艾尔沉默了。

他沉默的站在那里几秒，面色冰冷。

在恩亚几乎以为他被说服的时候，艾尔突然用更加强硬的语气开口了：

“我不管。”

“艾尔，冷静，相信龙冥。”恩亚皱眉。

“别让将军的一番牺牲白费。”欧文也说。

“现在倒真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哦。”洛轻飘飘的说，“这点小事对于龙冥还是撑得住的。”

“我不管！”艾尔猛的提高音量，显然是动了真火，“我才不管你们的什么将军什么龙冥！”

艾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。

他自然是不想让修伊受折磨的，但是如果是过去的他、或者说平常的他，也许会更加理性更加容易妥协一点。

但是现在他的心底深处有某种仿佛完全燃烧着一样，光是站在这里，就仿佛他神经里面有某个脆弱的地方被放在火上一点点炙烤着。每当他想起修伊被折磨的画面，浑身就一阵阵抽搐的血淋淋的疼着，在那疼痛中又升起某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、无法控制、甚至无法承受、仿佛要把他吞噬的、剧烈而深沉的愤怒。

“我不允许。”他听到自己说，“我——绝不允许。”

恩亚也有点吃惊。

在他的印象里，艾尔是很少生气的。

为了点小事情生闷气倒是不少，但是真的动真火的时候很少很少——事实上，在他的印象里就没有过。

艾尔的性格里总是带着点乐观和天真，仿佛无论什么事情，总能找到一个理由开导自己或者谅解。

这回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动了真气的艾尔。

在恩亚愣神的时候，艾尔也动了。

他甩开愣神的恩亚，径直走到牢房的门口，抬起手，手中猛的亮起聚灵阵！

在突然的能量压迫下，聚灵阵猛然崩裂。

他们刚才能够说话靠的是这边安凌做的混淆阵，现在动静这么大，混淆阵也盖不住了，看守立刻就走了过来。

四个看守同时拔刀，把艾尔围在中央。

艾尔却没有一点表情波动。

他仿佛是气的紧了，表情彻底冻结，又仿佛愤怒把他心底另外一个人格逼了出来，连眼神都带上了点冷漠的杀意。

“带我去见你们将军。”他冷冷。

几个看守相对视一眼。

“你们将军也说了吧，我是图里的太子，兰尼斯特。”艾尔声音冷漠，“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。”

修伊手下的军人训练有素，也能够一定程度上自作主张，所以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，几个人后退一步，示意艾尔出来。

恩亚坐不住了，站起身也要跟出来，但是安凌闪身拦了他一下，几个看守就在他能够动作之前，把牢房的门重新关上，并且重新看死了门口。

“艾尔！”恩亚焦急，“别胡来！”

艾尔扭头看了他一眼，眼神终于动了动。

他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是最后只是做了一个让恩亚放心的手势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
修伊仍然在之前的房间里，而少年修伊也在。

整个房间里已经被血腥气充满，少年修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，垂着眼，似乎在仔细观察着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人，思索着什么。

他想了一会儿，然后走到修伊的身边蹲下，用刀一发力翻过他的身体，低头用刀轻轻划开他正在恢复的胸腔，似乎在观察着里面跳动着的心脏，试图弄清楚着能量的运作。

艾尔走进了的时候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

地面上的那个人并不是修伊的身形，但是说实话，现在地上的身体血肉模糊，已经看不出来的原本的样子了。

再说了，在真正的现实里，这具身体不就是真正的修伊吗。

艾尔看着那具被毁坏的一塌糊涂的身体，感觉那一瞬间脑子都空白了，同时却又听到自己冷冷开口：

“修伊，起来。”

少年修伊被突然叫了名字，显然有点吃惊，站起身看向艾尔，挑挑眉：

“太子殿下突然有事情？”

“没有说你。”艾尔回答，目光仍然放在地面的人身上，“修伊，起来！”

少年修伊挑了挑眉头，淡淡：“太子，慎言。”

艾尔看到他手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和刚才牢房里一样的混淆能量石，显然如同安凌说的，正在试图干着些什么。但是同时，就像恩亚刚才说的，修伊是所有怨恨注意力汇聚的焦点，即便有混淆能量石，他们在这里也不能自如活动，只能暗度陈仓，而少年修伊显然在提醒着他这一点。

“你倒是对自己狠心。”艾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了，他的心里一阵阵怒火往上蹿，蹿的他感觉到眼前的视野都一阵阵的发黑，“修伊，你真觉得没有你，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不了了？你真的觉得自己是救世主，靠你一个人的牺牲，就能解决多大的问题？”

地面上的人仍然是血肉模糊的，艾尔对他说话，即便他想要回应，也是如同一摊血肉，做不了任何事情的。他的身体仍然在缓慢恢复，艾尔能够看到刚才少年修伊划开的那道裂口又开始一点点愈合，盖住里面跳动的心脏。

他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，包括这种超出了他自己理解范围的愤怒。

“不就是受到折磨吗？”他提高音量，“你觉得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吗？只有你做有用吗？”

少年修伊估计看着形势逐渐开始失控，抬起手就要打昏艾尔。但是艾尔的反应却极快，手中猛然亮起聚灵阵，能量聚成一面防御的盾牌，准确的挡下了少年修伊的动作。

少年修伊一愣，显然也没想到艾尔能够真的挡下他认真的攻击。

“你真觉得你想做什么，就能做什么吗？”艾尔没有回头看少年修伊，只是眼睛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体，继续开口，这回开口的对象没有了指代。

”不用你动手。“艾尔收回手，手里的盾牌化成一把蓝色的匕首，“也不用你们任何人动手。”
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感觉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。他的感官重新敏锐了起来，脑子瞬间想起了很多东西，又瞬间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。

“你们不就是想看到人受折磨吗？懦弱的仇恨就那么有意思吗？”艾尔的语气中带着嘲讽，“那么——看着你们的太子殿下兰尼斯特再一次做出这种事情，你们的感想如何？”

说着，他手中的匕首一翻，竟然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左眼！

少年修伊和地面上的修伊同时动作了起来。

少年修伊抬手一股能量，就要击飞艾尔手中的匕首，而与此同时，地面上血肉模糊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，眠龙的能量乍起，向着艾尔的手腕袭来，要阻止他的动作！

但是就如同之前突围的时候一样，艾尔发现自己的感官敏锐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。

面前的空间和动作在他的面前仿佛被分解成了一个个最基础的单位，每一个单位的过去和未来发展都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，让他能够清晰的判断出下一步的情形和自己应该有的动作。

他的手腕一抖，向下一让，少年修伊发出的能量就和修伊眠龙的能量短暂的交错在了一起。在它们交错的那一瞬间，艾尔的手方向重新一变，匕首脱手，和他的手指同时在空间中滑过弯曲的轨迹，完美的绕过了所有能量的阻碍，然后又在他的面前落回到了他的手掌当中，在空中掉转了一个方向，最后狠狠的刺入了初始的目标——兰尼斯特天蓝色的左眼当中！

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，在少年修伊惊愕的目光中，艾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动作躲过了他的能量，把匕首抛起然后接住，一转向扎进了自己的眼睛里！

刀刃猛然没入那天蓝色的眼睛中。

鲜血瞬间喷了出来。

与此同时，一阵猛烈的能量颤动传来，仿佛地震一样震动着这片土地。

“你们崇敬的太子，你们怨恨的兰尼斯特，你们现在仍然被他牵动着每一寸想法——”剧烈的疼痛从眼睛当中扩散传遍了艾尔现在的身体，但是他感觉他的精神仿佛已经和身体完全脱节了，眼中流下来的鲜血滴入了嘴中咸腥不已，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无比清晰，“但是你们不觉得可笑吗，你们当年口口声声的那个圣人、那个罪人，说到底不过是个普通人——甚至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！”

艾尔手中发力，就要把眼球拔出来！

但是这回眠龙的力量发了狠，死死的勒住他的手腕，不让他动作分毫。

艾尔停下了动作，没有再试图往外拔刀，只是缓缓继续开口。

“而你也一样。不败战神也好，龙冥上将军也好，再怎么强大，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就无所不能了。”

艾尔缓缓松开手，让那把能量构成的匕首逐渐消散，只留下一只鲜血淋漓的左眼。他微微垂眼，在少年修伊复杂晦涩的目光中，看向地上的那具人体——那具身体依然血肉模糊，面孔也还没有完全恢复。可以看出来那具身体的手臂在努力的动作，眠龙的力量在空中旋转咆哮，却因为损坏太严重，身躯本体没有办法立刻活动起来。

“——感觉到了？”

就在这时，修伊破损的身体上突然亮起了明亮的光芒，整个身体开始迅速恢复！

带来这股强大能量的人同时出现在房间里，浅金色长发微微飘摆，语气难得的有些急促：

“世界不稳——”

“不觉得奇怪吗。”艾尔开口，直接打断了幻境中的安凌，语气当中带着点漠然，抬手指向空中眠龙的力量，“比如说，这种力量为什么能够跨越现实存在？”

幻境中的安凌被打断了话，挑眉，和艾尔对视。

不过虽然如此，安凌脾气也的确不怎么样，但是他在术法上的天赋造诣的确无可挑剔。艾尔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，居然瞬间就被他解答出来了意义。

“……绝对力量？”安凌眼底显现出来惊愕，表情凝重起来，或多或少让人有点不习惯，“不可能——”

说着，又一次能量震动传了过来，整个世界都在颤抖。

已经没有时间追究，安凌直截了当的开口：“借一点力量，这种力量应该可以固定我们的存在。”

修伊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，但是脸色阴沉的可怕，安凌对他说话，也仿佛没有听到一样。

“这么做合适。”艾尔同意了安凌的说法。

修伊仍然一言不发，不过幸好这回，虽然他的表情上没有反应，行动上却还是给出了回应。

眠龙的力量很快分出两股，落在了幻境的修伊和安凌身上。

于此同时，整个世界的能量彻底凌乱的震动了起来。牢房里面显然也出现了变故，其他关在里面的人也赶了过来。

“看守消失——艾尔！”恩亚一抬眼就看到艾尔满脸的鲜血和完全毁了的左眼，倒吸一口冷气。

“世界升级应该开始了。”安凌本尊开口，抬眼却看到眠龙的能量汇入幻境中安凌的身体里，他一愣，随即以几乎同样快的速度反应过来了，眼底露出了真正的震惊，“这——”

安凌虽然失控开口了半句，却还是很快的闭上了嘴。只是他的眼底透出某种狂热，看着空中眠龙黑色力量。

不过下一刻，修伊就把所有力量都收起来，走了过来。

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，就是衣服已经千疮百孔，但反正也是浑身血污粘腻，有没有衣服都几乎没有区别。

“将军！”欧文和伊利亚都松了一口气。

然后修伊并没有看着他们——从他恢复过来之后，他就没有说一句话，目光的方向也没有变动，只是一味落在艾尔身上。

艾尔的目光转回来，和平时容易害羞的闪烁不同，和他直直的对视。

只不过他现在用的是兰尼斯特的脸，又眼睛带伤满脸是血，显得有点恐怖。

“你不知道。”修伊最后开口，声音嘶哑，仍然死死盯着艾尔，“有些事情，你并不清楚。”

“是的，我不知道。”艾尔先开口了，“但是我说了吧，你命令不了我。”

其他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，但是现在实在不是追究的时候——只是刚才耽误的那么一会，他们就已经被包围了。

包围他们的人里面有图里的平民，也有狂界的士兵，但是身上都散发出同一种能量——支撑着这个世界的、怨灵的能量。

周围的建筑开始碎裂倒塌，过去图里的景象开始一点点变换，最后只剩下一片片无序的断壁残垣，还有在这个“真实”当中实体化了的怨灵，一点点向他们逼近。

和之前的瑟洛尔不一样，这些怨灵是真正当年死去的图里人和狂界的士兵。他们的能量来自于阵法的真实，更加强大，眼中带着让人胆寒的光芒，身上汇聚着过去和现在图里人在这片土地上积蓄着的怨恨，一点点向他们逼近。

众人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修伊和安凌并没有立刻消失，刚刚想松口气，幻境安凌就已经开口了：

“虽然我们被暂时固定了，但是我们的存在仍然归属这里，不能和这些怨灵对抗。”

洛还有心情嗤笑了一声，仿佛带着点对于安凌的嘲讽。

修伊似乎终于回过了神，不再用那种专注的恐怖的目光死盯着艾尔，而是眼神转回来，扫了一眼面前的场景。他沉默了几秒，似乎很快有了计较，冷声开口：